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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里斯x凌格兰】《非正统秋季故事集》(14)(15)(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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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旋圆舞曲的巴里斯x凌格兰相关连载,是去年年底的旧文,已完结。篇章链接均添加完成。

不是正儿八经意味上的爱情故事,出现了不少二人以外的角色,有二人和其他角色有互动的情节。充斥着捏造及我流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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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而那晨明在上。”


见她出声,还伸出手,巴里斯也就不顾旁人眼光,以不急不缓的步子迈上长长阶梯。她见巴里斯上来,扬起嘴角。是能把耀眼灯光都舀起的笑容了。她还是这么说:这么好的一曲,浪费了很可惜。与我跳上一曲吧,巴里斯先生。他行礼应下,与此同时打量一番。裸丨露的手臂有一道不深但长的划伤,血痕仍是深的,脚踝处也有一处模糊的淤青。巴里斯牵住她的手,引她入舞池。鞋跟在大理石阶梯上碰出清脆响声,是曲中鼓点一串,掩了压得极低的声音。“您受伤了”。但她还是在笑:这无伤大雅。不等他有什么动作,她一把攥丨住他的手腕,脚尖轻点,顺势拉起他,在舞池的中央旋转起来。白色裙摆要开花,些许血渍是鲜红的露珠。舞池上方有巨大吊灯,光芒不知为何非常刺目,巴里斯几乎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茂盛的红、灰蓝色的眼,都晃成虚白的影。他想说些什么,又作罢,只是手上多加些力度,让对方不至于在气力弱下去时向后仰。最后一瞬,白色裙摆绽开。柔软而缝上玫瑰金色边沿的布料把音符们悉数接下。



巴里斯又重复了那话语。也知对方并不会漏过夹在乐曲间的言语一片,可还是又重复。兴许还是等着对方有不一样的回答。然而她还是不那样。“那又如何。我跳得还不错吧。”她全然不在意那伤,好似那伤不存在——手指还是会有意避开伤口边缘。事实上,掌心的伤也未完全愈合,用力时又裂开。不过是无血渗透薄薄丝绸手套。其实那笑容本身也是伤口一道。他如此想,沉默了一会儿,同她拿起酒杯。不过这次举杯之处并不在那嘈杂得很的地方。酒精也许能镇痛,不过事先温热的好的酒杯贴了伤口,还是疼。她极小声地倒吸一口气,再将刚没了杯底的龙舌兰一口喝下。他注意到那些朝她投去的或是刺去的目光,而她又是都接下。也有前来询问她是否还好的,她也就是三两句话带过。无非是被女仆打碎的玻璃片划了手,而洒了的酒液让她差点滑倒,也就扭了脚踝。然而这白裙不脏,也无损失。那些人也同她笑,说“代议长果真是机敏”。她依旧尽可能让自己笑,而他知道那又像是伤口再度开裂。兴许也只有他知道。待那周围的人逐渐散开时,他才拿了法典。“去露台看看吧。”她也应下:那,恭敬不如从命。他听了那话,没说什么。然而手指两根可夹书页,现在那眉间紧皱似乎也能放入几张纸片了。


舞会会场更像无四季的温室,露台上倒是还能感受到些秋季的凉意。两人都一言不发,几乎是先前争辩时拉锯战的反面一侧。也是必须得有一个人先开口。这时巴里斯把酒杯放下:“真想把某些不省心的家伙打包起来都丢到海里去。凡瑟尔恰好临海,很方便。”


典型的指桑骂槐,但她也不多争辩,摇晃酒杯,也不知是不是在自言自语。之前还是老样子,休息室放东西的柜子柜门贴了磨尖头的铁线——这次是我疏忽了,忘了检查。但我带了备用的手套,只是可惜了,那是用中州的丝绸缝的,可不便宜。后来还真是出人意料,鞋跟里加了刀片的女仆从我这里过来。我是躲开了,不过也……哈,最后的状况就如您所见。先前在“那儿”搭了你一把手的人情,我就用在这儿了。就是借您一用,您宽容大量,应该不会计较?


这是元老院的舞会。他近乎是没料到这事情是会在这儿发生,他有些明白埃伦斯坦家小姐说的“特殊情况”是指什么。同时,他知道自己的脸色在听到后半段话时一定变得不那么好看。即便她的言行举止尚且不超出他的预料,他为眼前这人事到如今仍在计算人情买卖而烦躁。微弱的烦躁是从心上爬过的小虫,倒刺几乎勾出了两三排。他稍稍深呼吸了一口气。至少要把话听完,他从不缺耐心。


“您也知道我结了不少仇家。上次我说过什么,您还记得吗?”


“我知道,您不怕这些直接针对你的东西。您怕的还是防不住的、并不指向您的暗枪。”听他近乎不犹豫地这么说时,她脸上的表情竟是有些松动,因而还得花些时间调整,才能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没有更多变化:您还真是记得太清楚了。所以您不必太挂心。


您……


我?


您有罪。他把那口气吐出来了,又重复一遍。您有罪。您知道为什么吗?他也不等对方应答,就继续说下去,不吐不快似的。因为您既说了无益于现状的谎言,又践踏了他人珍惜的东西。


“就算您是法务部丨长,您也不应该这样对我发出这种教训。”情绪一下就被挑动,她咬紧嘴唇,自认为那是不合理的苛责,说到后面有些咬牙切齿了,“那您倒是说说,我是践踏了谁珍惜的东西?我是伤害到了谁的感情?您怎么不说,您不是最擅长唇枪舌战——”



“受害人就在你面前,被破坏的证物也就在这个露台上。您目光如炬,想必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儿灯光不足够明亮,他就马上偏过头去不说话,假借阴影当所谓面具或面纱。风有声音叶有声音裙摆大衣摆动有声音还有有他人欢笑声溢出门缝,唯独没有两人自身响动。她愣在原地,没有“几乎”两字修饰。无声是条长得不能再长的河,他甚至在开口后就开始想,自己是不是要在这河中心沉了船。下一秒,有笑声上盖了点压制,就这么小小地爆发出来。她捂了嘴笑,弯下腰笑,蹲下丨身继续笑,长裙裙摆甚至贴到地面,花瓣抖起来就是这样的。另一人就不知所措地在原地,看她笑到要没了气,声音好像是被扎了孔,都要带点气音的。他这才开口:这话很好笑吗?


她还是没把笑意全部兜住。好笑、好笑,当然好笑。您怎么说话还是那么文绉绉的?一口一个受害人,一口一个被破坏的证物。但……她突然没继续说下去。那是因为声音间似乎有什么结了块,又要断断续续。她试图阻止,未果,同时灰蓝色的眼非常不巧地把那所剩不多的灯光盛着,差不多能映出点透明的晶莹的东西,还有眼下一圈浅红。她仍是一瞬间没止住,喉咙间声音梗着,半天才道:真是该死。


谁该死呢?


她放弃挣扎,索性就着这连续不起来的声音继续说下去,“您和我”。


如果不把后面那位去掉,您这就是罪加一等。


语气依旧正儿八经。她还是没止住,笑时眼角处亮晶晶,再在下颚处汇了不那么多的一簇。同样是亮晶晶的。他这时才有意识地翻找衣服口袋,找出了洗得干净的手帕,一把塞过去。她也不擦,就把那手帕抓在手掌心,就像是把被子一角锁在自己的手掌心里:那我收回前言,既然有自首情节,您能否从轻处罚呢?没有问题。他伸手,轻轻丨握拳的手假作法槌,敲在另一人掌心。她脸上的水痕还没拭去,但又笑,“您有把柄在我手上了”。在这一刻,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是有光明要到了,可能是黎明,要从黑夜过渡到此了。而那晨明在上,说不定,真的、真的有光要到了。他就又攥着手,再度轻敲另一人掌心,仿佛那就是要给到了的光一锤定音。


(15)

“可这舞会内灯光仍如深水,似要把她向下摁,令她真的溺水。”


不过,晨明是不会那么快到达的。现在夜色仍是深,此时凌格兰已经起身,眼中已经没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她想了想,又把手帕递出去:这是您的。他便接过手帕,沿斜对角线折成三角形,再一圈圈包在她手臂的伤口上。手帕有玫瑰藤图样,还有以刺绣工艺加上的家徽,那粉金色比暗的光还要更亮些许。她这才回过神,手指去碰手帕上的图案,又是下意识地弹开。“您这么做恐怕不太合适。”她道,眉头又皱回去,“您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看来比起玫瑰藤与粉金色,您还是更钟爱红宝石和与之对应的红色。用典型的顾左右而言他来回应于他而言也是信手拈来的活,应付家里几位不省心的家伙也需要培养“某些方面”的自我修养。凌格兰自然在这方面也颇有研究,因而也知回应起来有难度,不如抛出直球:若是不想被舞会上某些嗅着八卦味道跑的人嚼舌根,您最好还是把手帕收回去。来自萨坎家的法务部丨长与市议会代议长有说不清的关系……您要怎么解释呢?



他神情不变,笑容也平和,好似平日休息片刻与同僚讲话时那般自然。说到这里,您不觉得您与我跳了一支舞后,两人又一起到露台,要有人有意挖掘,早就是洗不清了吗?您大概还记得在“那儿”时那位是怎么说的,“地下”、“地上”之类的,然而我们本就什么都不是。这看似是要划清界限,但听到这话,她反而是释怀了,也不试图解掉扎紧的结:“什么都不是……?哈哈哈,您说得倒是一点都没错。那我就收下喽,您也就——啊。”她突然停止说话,朝露台后方的树林看去。这时他想起,今日总会跟前跟后的小小欧灵书记官根本不在这儿:您的书记官呢?话音刚落,他就感到一阵急促气流从他肩窝处擦过,有微弱撕裂声。他顾不上去管,而是立马去看眼前人。那人侧脸处多了一道浅的血痕,温热液体滴下,花了妆容,她下意识地去蹭,丝绸手套表里都有血色一层。见此,她发笑: “等到了。”他这下子彻底明白她所说的话有什么意思在里面。也不用去在意搁在露台上的两个空空酒杯,他一把抓丨住她的手腕,正要走时想起他自己对这元老院举办舞会的也不熟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只能先拉着对方到露台长长栏杆与直立柱间的空隙躲藏。他顾不上发问,对方却还觉得这般遇袭不过是小事,还要继续回答起问题。“我绝不会带裘……”她下意识说出那个名字的前一发音,又很快地改了措辞,很生疏似的,“我的书记官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而他知道那般生疏都是谎话。很早很早的时候,他就见过那火红在那欧灵身旁,茂盛且温柔。越是如此回想,他越是自知自己虽不缺耐心,但到这种时候却是不可控,似煮着的水开始从底部浮起透明的泡。他先叹气,试图以此掩盖个中情绪:“看来您早就知道了。而且看上去您取消了佣兵护卫的委托。您还把那些东西给了我。您真的觉得这样做值当吗?”


凌格兰同他在暗处,在柱子后方厚重阴影里埋着。话说多也无益,她说的依旧是曾经说过的“不做就不会知道”,之后就是几乎回避自我情感的对现实状况的分析,“虽然最开始我觉得这件事或许和我的——微不足道的私事或许有关系,但是后来想想,这些人应该是冲着“黑粉”那件事来的。”


这谎言有罪。他知晓即便她遇袭数次,但也不会真的因为所谓“小事”铤而走险。“黑粉”着实危险,但她似乎早已收集到了那人想要的情报。“黑粉”的目标是下层贫民,而这些贫民首要会支持的公有机构必然是只有平民能参与的市议会——市议会……他几乎要直接脱口而出,但也知道他脱口而出时几乎是等同于把她并未愈合的伤再扯开:结痂仅是表层,深处血肉甚至从未黏连起。他不再说话,屏住呼吸,听见些许脚步声,就立马以手指抵唇示意,让身旁人也同样吊住一口气不出声。身旁人也听话,眯眼打量四周。现在折返回舞会反而会造成更大骚丨乱,事后处理起来更麻烦,可人在暗处,虽说凭借她的经验来判断,来舞会这么偷摸做事的一般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也不能太大意。更何况现在身上既只有一把防身用的小刀(为了能带着出席舞会,刀片也不那么锋利),身边又多了个不知能不能动个手的法务部丨长。话是这么说,她看了一眼巴里斯,发觉对方现在神情跟往日不同。平日他是会眯眼笑的,要么是真有笑意要么是意在嘲讽。现在他也眯眼,但其中意味是二者皆非。


此刻露台与舞会回廊连接的那门也不知因何关上了。可能是有人觉得风凉,让女仆暂时关了门。女仆兴许是忘了外面有人,也有可能是有意为之。而脚步声更近,她从衣服袖口内缝的侧袋里拿出了小刀,紧攥刀柄。再更近,几近要贴上大理石柱了。她刚要起身,却发现身旁人一下子腾转身体,还把手里的某样东西砸了出去。是什么?并非那高脚杯,毕竟没有玻璃碎裂声响。她也看不清状况,只觉第一次响声有些沉闷、厚重,第二次响声似乎是有人跌倒,还有一声微弱惨叫。再接下来,就是有人的关节正喀啦作响。情况仍不明,她还是没有动。也不知为何,她心里是这么想的:若是能出去,或是出了什么岔子,那人一定会喊出她的称谓,那些头衔。


“如果想要刺杀法务部丨长兼萨坎家的一员,请。还有人在这附近吗?……好的,看‘您’这狰狞又慌乱的样子,应该是没有了。”


她听到了咚的一声,还有一句话来,与她想的几乎一致,“凌格兰,出来看看这个人。看看你认不认识”。唯一没想到的是,对方直接省了那些敬称与头衔,也不说“您”,而是叫她的名字。她一下子还真是不习惯了,迟疑一会儿才出来。迟疑时间约为四五秒。现在的确灯光很暗,可到了这距离,景象也是看得清了。如果那位几乎可以说是拿八卦当茶水喝的女人在这里,必定会大喊道“法务部丨长与市议会代议长之间新鲜淋漓的八卦,凡瑟尔最正直克制的男人居然对人丨拳脚相向,原因竟是——”。要真有这事,她一定要说“您真是深谙八卦之道,您就先放放回雷约克从政的事,去凡瑟尔娱乐报那边实习一下吧”。场景如何她也不愿赘述,总之她是没想到巴里斯还能把人制丨服住的。法典就在地上,用途显而易见,让她一瞬间没组织好语言,种种酸甜苦辣情感搅和在一起:“你……”



“先让人把他带走,我之后会负责对他进行审问的工作,你若有兴趣可以在门外围观。”巴里斯把那人的手反剪至身后,使劲压住,“先去帮忙开个门吧。”她立马冲过去,把门打开。好在或许真是心眼大的女仆没注意这门的情况,门并非反锁着。骚丨动来得快去得也快,人被带下去后,舞会又回归常态,只是有几人围到凌格兰身边,问起刚才发生的事,再对巴里斯的行为进行一番赞美。也是得花力气去应付,不过人也很快地散去。谈资已经到手,再浪费时间也无意。听着无更多起伏的谈笑声与不变的乐曲,有一阵窒息感悄无声息罩上来。她闭上眼深呼吸,可这舞会内灯光仍如深水,似要把她向下摁,令她真的溺水。此刻有人与她说话,她才感到自己是被往上拉扯,从那水面脱出了:“说实话,长期放任这种行为的凌格兰代议长才是个真正的危险分子。”



但凡有些记性的人都能听出这话有以牙还牙的意味。她当然知道这称呼是原话奉还,现在又确实没有什么能拿来还嘴的地方,可又不愿让步,只能用对方方才竟是把手里法典直接砸向对方小丨腿来牵绊一事来说。其中必然是无逻辑且夹了气急了的意思,她也知道。也不知要是对方躲过了,他又要怎么办,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些了:“你才是危险分子。你疯了,居然拿法典来……你这人。”



然而对方并不想在自己拿法典做武器一事上做更多解释,一手拿好法典,另一手拍去封面上覆了的灰,再继续说下去:“凌格兰,先前的那些针对你的恶意行为、暗杀、刺杀,你都只是进行了冷处理。然后事情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对于把你牵扯进这种事情里,我……确确实实非常抱歉。日后若需要赔偿,我愿意在你所要赔偿基础上加倍偿还。我可没有能供我挥霍家底的家族。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靠自己努力得来的。你应该知道进行一场诉丨讼的成本有多高吧?”并非不感激对方的搭救,可这番话让她分外的不舒服,她同上次一般争辩,尽力克制音量,也不跳脚,“如果每一次行为我都要这么走程序,那还要怎么过?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还能放长线钓大鱼,只是饵换成了我自己。你要是想责怪我不提出诉丨讼,请随意。”说完,她摊手耸肩,伤口处的手帕还是有刺绣家徽在。听了这些言语,巴里斯垂下眼帘,沉默许久才道“我完全不需要赔偿,我才是有罪的那一个。”



什么?这结论是她没想到的。她都不知要如何接话了,只能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你说得对。这些事情其中很多本身就是游走在法律灰色地带的,更何况提出一场诉丨讼本来就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凡瑟尔的司法系统仍然存在相当多的问题。过于冗长的诉丨讼流程、效率低下的行政部门、那些必需而有又无法自证的证明……我没能解决这些问题,还对受害者如此发言,我毫无疑问是有罪的。”



她完全想不出这个男人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肯定不是柔软一物,也不可能是钢铁或者木头。不过,不管原材料为何物,组合起来一定是一板一眼的。金钉从上到下把材料钉得严严实实,有缝在,可是里面还会透光,或者是透出其他闪亮的东西。狭长的缝说不定是远方随阳光跳动的海平线。她发笑:这样啊。我是不会相信你的。他这次与平日不同,显然表现出歉意与失落,祖母绿的眼中有灰色雨帘,可是又直直地看向她,不把勇气藏到角落。她继续笑,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不去盘算这动作会带来何种利益抑或损失,“你可是一个见了一只脏了的银勺都可能会说有罪的男人,对自己苛刻得不行,我怎么可能会觉得你有罪?不过,你要真的有心悔改的话,不如多买点我这边供货商的棉花吧?”


祖母绿色眼里的雨确实停了,但很快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红一阵白的脸。他怎么都没想到这涨价棉花再次登场,真是猝不及防,他都还没问其中的内幕,也一下子没控制住,说话都有些不连贯:你、你这家伙事到如今……


“这家伙”这个词都出来了,真是不讲礼。说起来,刚才你是不是说我是危险分子,嗯?把我说给你的话再还给我了?


没错。这么做确实非常没有教养,但刚才是非常规事态。


这又是回到这文绉绉的语态。她皱眉,想起自己以牙还牙事项还没结束:公龙。


你说什么?


你是公龙。收集大量红宝石是囤积,收集大量法务知识也是囤积。


照你这么说,所有渴望并汲取大量知识都得成龙了?


龙又没什么不好的,中州的龙是吉祥的象征。


但是在凡瑟尔,龙是不详的象征。也只有这里的龙才具有收集大量财宝的爱好。而且我不收集财宝。


什么?给你台阶下你还不乐意了。你刚才说我什么来着,还记不记得?方才争辩时的音量都不比现在的大。尽管此处是舞会大厅不起眼角落一处,还是有人把视线投向这里。她这才咬牙把声音压制,见对方此刻就是看着她,放弃了言语,要弃权似的,就停了下来。对手率先弃权的争辩当然毫无意义,“你怎么了?”莫不是刚才出手时受了伤现在才要说?活脱脱的逞强死板人一个。她立马向四周张望,正打算示个意,叫女仆来帮忙处理,却见眼前的人一脸无奈,还长长叹了口气,忽然伸手,把她很轻很轻地抱住。周围有很深很深的黑色在,是黑色大衣稍稍裹着。没事就很好,但要是你坦率些,那就更好了。这是她头一回不去想在这社交场合与人有亲密接触会有什么后果,她只说,“我一点事都没有,这种话是谁教你说的,是萨坎子爵吗?你这人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


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突然听到尤文的名号,他忽的一阵窘迫与紧张,松了手,非常想说“并非如此”,可是一想起来,这话是在梦里说出的。不好解释,若真要解释那梦的来龙去脉,他一定得拿法典作为自己脸的挡箭牌。他道“确实是尤文以前说过的话”。


“你很不会说谎啊,巴里斯。谎言有罪——我也说了‘有罪’两个字了,感觉真是新奇。到别的地方说吧,我很好奇你是从哪里学了这么一句话。走吧,一起走吧。”


(15.5)

"What is she made of?"

「悲伤、墓碑和烛火的热度。」*


凌格兰如此想:她的的确确是有失眠了。失眠原因只能二中选一,身或心。若能找到原因,就容易对症下丨药。而她找不到。身体的确是无病痛,只是疲倦,也已经困得很了,却就是无法入眠,又想不出有什么值得挂念的事,便只能试图将身体完全陷入柔软床垫。然而浑身紧绷,因而未果。她起身,点了烛台出房间。烛火仅是团出极狭的橙黄光晕,最多就是在条条指缝间淌出些许光亮。她趿拉着拖鞋走,木制走廊上有嚓嚓声。模糊烛火擦出一片周围情形,她偶然瞥见墙面上挂着的两个金色画框。紧挨着的,烛火拭去其上灰尘。她下意识高举烛台,见了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又是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面容——终究是没碰那两张画像,也只是叹气,“唉,有什么办法,我睡不着呀。”她下楼梯,没扶雕花扶手,脑内闪过些许零碎片段。在雷约克做完生意,回凡瑟尔前去了书店一趟。看了雷约克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写的书。关键剧情记不清,却记得那似乎是装了逝者灵魂碎片的画像。那画像还能与家人交谈,甚至表情还会变。奇妙的传承感。她这么想,也仅是想想,就去烧了壶热水,准备泡些花茶喝。*


对画像的种种幻想毫无价值,还不如想想明日的生意如何谈。要是留了黑眼圈就更糟糕,她并不想让人对自己产生不好的印象,指不定又要化比较浓的妆,可她有时累了根本就不会卸妆。她倒了热水,薰衣草香在空气中反复旋转,进了鼻腔。的确安心了些,可是她又在想画像的事。她索性把桌上那雷约克风格的桌布叠起,放到了柜子里。好死不死又看见玻璃蜂蜜罐,在黑暗里沉淀着黑金色。没办法,这儿就连木地板的狭长缝隙里都藏了回忆的灰尘,她又要退到那儿去?而她本身也是愿意浸在这种总要往后逃的回忆里的。是避难所也是牢笼一方。于是她放弃挣扎,假意自暴自弃,实为观察其根本不存在所谓思绪的烛火边灰尘颗粒。似乎那都能折射丨出哪怕一点如今再也找不出的东西似的。伸手去抓,抓不住,而是不慎碰了金属烛台一下。金属摩擦声尴尬得很,她很庆幸此时那欧灵毛茸茸的耳朵并不能捕捉到这声音。裘洛洛今日也是累坏了,该多睡一会儿。她把茶杯又放下了。


想到裘洛洛,又要想起别的事。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在自家做仆人的父母的影响,即便在人类主导的市议会长期工作,也是保守派欧灵一个。并非没试探性地询问过关于选票的问题,然而理性的不理性也是个人选择一种,她无权强求,也不再提。她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少数派中一员,在这里寻找哪怕一人和自己同乘一条船都很难。但对方性子依旧单纯,凡瑟尔这个大染缸似乎没对她产生其他影响,让她比起“恨铁不成钢”更多的是不说出口的怜爱(这心里的话只有天空女神才知道)。因而她带裘洛洛去选衣,人类裁缝以儿童尺寸做衣,缝了花边与蝴蝶结,倒也很配这小巧可爱的欧灵。出了裁缝店,裘洛洛却是拉着她不让她走正路,说是即便是书记官也还是欧灵,之前从没有人类裁缝给欧灵做衣的先例,恐怕要有人说闲话,愣是穿着那料子极好的小裙在小巷里七拐八拐,好半天才出去。出了巷子,她抬头,见天空不比在巷内所见的那样支离破碎,而是极宽极广,甚至好像是更蓝更澄净。不过她知道这些都是假象。她松了手,见裘洛洛也不抬头,跑到广场中央。裙摆飘起来,花边旋转,先踏出第一个舞步,却突然收了脚,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来才继续跳起来。怎么刚才停了?她问。裘洛洛很不好意思似的咧嘴,手指轻挠脸颊,说自己刚才不小心跳的还是自己种族的舞蹈,果真还是会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现在是都想起来了。她本想说“自己种族的舞蹈为什么还得说是‘不小心’”后来想对方大约是已经过了在意与伤感的时候,已习惯欧灵舞蹈是不能入大雅之堂这样的刻板印象,心里一沉,是沉甸甸的颜色撒了拌匀的调色盘。也不开口,见她踩着点做出优雅舞步。手扬起,阳光与微风与温柔眼神是舞伴。不过眼神不来自跳舞者,来自另一人。



事实上,她不想破坏裘洛洛的心情,因而一路上也不提别的事,希望就这么到市议会。“代议长,谢谢您给裘洛洛选了这么好的裙子,只是,这不符合规矩。”既然是我的下属,我的话是规矩,我的行为也是规矩。她就这么回应。穿这个裙子开心吗?“哪能不开心呢?”裘洛洛道,又小心翼翼地把蝴蝶结摆正了。把前面的哪能去掉,真的开心吗?她稍稍加重语气,裘洛洛似乎是知晓她的用意,耳朵立起,还抖了抖,“是真的开心!”她笑了笑,揉揉那脑袋。裘洛洛下意识地抬头,稍稍蹭了掌心一下。这姿态很让人熟悉,只是立场倒转过来。又是回忆的灰尘掉到眼里了。她彻底意识到这点,就又收回手,“好了,该工作了。”裘洛洛听了后,先思索片刻,拿出自己的厚重笔记本翻阅:代议长,在工作前还有事情要办。昨天下午您说要定一下去墓……“那边”的日子,现在最好先决定了。根据OOO年历法推算,下一周有百分之七十五的降雨概率,下下周您有与元老院的常规会议、与螺旋尖塔的泽维尔先生商量供货事宜的会谈,蕾贝卡女士还发了时尚主题沙龙的邀请函给您。那出于种种考虑未说完整的字眼被空气一口吞下。她本人却是不介意,知道回忆总要无孔不入,语气自然神态平和,似乎这只是件平常小事:明天有个案子还要商议,后天早上有招标会。风险是用来规避的,不是拿来发挥侥幸心理的,下周就别去。大后天去可以,记得把地窖里的酒带上,再去后院摘点花。不要玫瑰,那种不用照顾就长得很茂盛的野花就很好。丝带也都纫好了,放在盒子里。



到此,她没料到自己一想起这小欧灵,回忆都是一大串一大串地来,两手根本抱不住,像是家门口那些内容物不明而堆成小山的礼盒,像是信箱里一叠叠堆成塔的信件——当然不如某位长情精灵所收到的那样多,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但她依旧疲于应付,也有厌倦了甄别信件表面火漆印或封口处是否有有害魔粉的时候。她很长、很长地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回忆里有一人的模糊面孔,浸在水波里,被波纹扭曲面容,会开口,低声道“若不是在市议会厅、法院与舞会上见您,您总有叹气的时候”。她尝试分辨这声音与相貌的所属人,却是失败。她更情愿相信自己不过是将某些情感嫁接至随便找的一人的身上,而不是的的确确把希望放在这人身上。她抿了一口薰衣草茶,发觉泡得太久就苦了起来,同时发觉一切又要坍缩进梦里:烛火钻进画像框,灰尘掉入木地板缝,祖母绿在旧日景象里把灰蒙蒙一处擦去。分辨失败是假象,对回忆抗拒也同样是假象。一切都是寻到一丝缝隙就能钻入的。


*:开头的组成是采用了AI生成器的结果

*:画像为HP的捏他,自顾自地与雷约克这个比较偏欧美系的城市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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