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RC 杂食 以有趣及崭新可能性为食 什么都看什么都搞。

【巴里斯x凌格兰】《非正统秋季故事集》(8)(9)(10)

【WARNING】

【WARNING】

【WARNING】

螺旋圆舞曲的巴里斯x凌格兰相关连载,是去年年底的旧文,已完结。篇章链接均添加完成。

不是正儿八经意味上的爱情故事,出现了不少二人以外的角色,有二人和其他角色有互动的情节。充斥着捏造及我流理解。

【WARNING】

【WARNING】

【WARNING】

其他篇章:

(0)(1)(2)

(3)(4)(5)

(6)(7)(7.5)

(11)(12)(13)

(14)(15)(15.5)

(16)(17)(18)


(8)

“然而你我皆不自丨由。”


若要说起来,凌格兰的确已经打算把方才发生的那似乎微不足道的小事封存起来了。究竟要用什么来封存这些东西?大概是用既有阳光又有蜂蜜的罐头吧。蜜渍柠檬很好,糖水黄桃也不错——皆为儿时的最爱,用来封存一些久久见不到的碰不到的东西,倒也不坏。


她看向巴里斯,忽的觉得先前同他争论的那一事已变得久远,甚至连那时气得跳脚的感觉都好像被其他东西冲刷开,只留下了极薄极浅的一层。海滩上浪潮留下的水痕也总要干涸的。真神奇。他竟然会笑,甚至会说“没想到凡瑟尔这座浮夸又无聊的城市里也会有懂法律的人”。至于“母龙”这一称呼,她就暂且假装没听到,毕竟后来那句也算是夸赞。而她自己有时也会这么想,“没想到在凡瑟尔这样的城市里,会有这么一个法务部丨长”。


说起来倒是有些可笑,先前出于商业上的考量,她对巴里斯进行了一些法律允许范围内的调查,当然也不慎获取了本不该知道的东西。她对巴里斯如白纸般干净溜溜的情史毫不在意,也对他暂无成家想法一事兴致缺缺,至于被归类至年轻时不懂事而学的穿格子裙吹风笛也仅是“那样”而已。坊间流言尽管花样百出,但总归有变化不大的相同内核——他的的确确是把自己献给了凡瑟尔的司法系统。凡瑟尔要亮起如日光般的法律之光,就要有个当伊卡洛斯的人。有用的信息或许只有如下两条:他曾在狮心公国学习法律,后来隐瞒了贵丨族身份在雷约克公国的法律部门工作。同所有平民一样,凌格兰没有姓氏。她自然是不知道巴里斯是如何想的,但她知道让贵丨族将自己的姓氏隐藏总是很艰难。


在前往雷约克时,这个一个姓氏是荣光还是负担。您是怎么想的?


凌格兰把这话当做是自己心中无意义的自我发问,殊不知已一不小心脱口而出。巨大的失误。与人周旋时她从不会把心中真实所想全盘托出,要是反向推算,就是这样的:在这个鲜少眉眼间满窝着笑意的男人面前,她并没有在周旋,也似乎失去了精打细算的能力。绝不是有意不使用了。她本以为巴里斯要把笑意全收敛起来,然后刚才发生的事就真的变成不可碰蜜罐里蜜渍的水果片儿了。那笑容确实变了,还在,就是稍微带了些……其中一种可能是酒精仍在原地撒泼耍赖不愿走,因而脸颊是微红的。他稍稍别过脸,眼神也飘忽了点:“您果然也知道了这些不值一提的事。我猜,对于您来说,那样的考虑大概是很可笑的。毕竟,姓氏这种东西——”


这是来得奇妙的、带点小心翼翼的坦率。她笑了:您怎么可能直接看出我在想什么,巴里斯先生。我倒是觉得,这样很……


还有三个字还没逃逸出来,就被一阵剧烈的动作与突然的骚丨动给拦下:“小心!”她甚至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直接拉着,近乎要摔到地上。玻璃碎片和木头碎屑还是擦破脸颊,粗糙地面磨破掌心了。人开始往外挤,她听到夹杂在尖叫里的喊叫:“是黑粉,是黑粉!”


骚丨乱还在持续,怪异的嘶吼就在酒馆中心盘旋。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与娇小的女子一起,试图将什么“东西”压制在地上。还有一位有意带着面具的女子,在一旁伫立,不知所措。凌格兰现在顾不上去感受现在不慎压在自己身上的凡瑟尔法律之光的重量,她自言自语:是黑粉。她想要起身,朝中心靠近。而手腕上的力度正要将她阻止。


您受伤了。


我受过比这更重的伤。那时,我也能自己走路回家。您才是该拿着法典在这好好待着,难道您打算用法典夹了对方的脑门吗?就让我帮您探探风,怎么样?而且,您的宝贝法典的确是压到我的小腹了。我今天还没把束腰卸下呢。


沉默持续了一阵,夹有一丝微弱但不可忽视的尴尬。他迅速把厚厚的法典移开,可也没把手松开:“您现在不该去那里。”


“……巴里斯先生,您难道还没看出来那位戴着面具的女子的真实身份?‘她’都能在那,我没有理由不可以。”


我看出来了。但是您的身份——市议会的代议长,您要以什么理由干涉到这件事件里?您可别告诉我,您没注意到这酒馆里有许多双“眼睛”。


在薄薄一层的有礼的言语下,同等的不死心不退让正在进行拉锯战。凌格兰几乎就要挣脱开了,可又失败:在身份的问题上,“她”与我又有什么区别?难道“她”就不会遭致祸患?而我为何不能成为站出去的那个人?她尽可能地把后半句话咽下去,却又留下短促的气音。


市议会的管辖范围不涵盖贫民窟,您比我更清楚。立法的推动也需要……时间。


“我承认,我要干涉这件事有……”凌格兰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了下去,“极小部分的私人原因。但绝大、绝大部分是因为幕后者对人命的践踏。我和那些只会踢皮球的——人不一样。我不会坐视不理。”


难道您真的认为贫民窟只依靠“无冕之王”的以暴制暴来管理就够了?法律是最后的防线,脱离法律的制裁长远看来不会有效。


“没有那么多的长远。”


话音刚落,兴许是那不明粉末造成的可怖效果已经停止,酒馆中央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也有小心翼翼往酒馆内再度聚集的人,似乎是并不在意那具倒在中央不省人事的躯体。绝大多数人都毫不在意方才发生的事,即便神情表露着些许惊魄未定,但下酒菜还在一盘一盘地上,酒也一杯一杯地端上。饮酒的人还在,划拳的人还在。凌格兰的目光在那热闹之处停留了很久,直到灰蓝色的眼里有什么要滴落出来。不是透明而闪亮的,是某种很暗很暗的东西——又转瞬即逝了。他捕捉到了,可那也无用。


“到底是不是没有那么多的长远……”


……凌格兰代议长。



他下意识地这么喊她,又忽的后悔:说不清后悔的具体内容。


“别叫我代议长,法务部丨长先生……好,说得很好。抱歉。不过我还是得说一下。也许您认为自己并不想分出贵丨族平民这样的阶级,甚至也朝着这样的方向努力。但也许您自己没意识到——您已经被这个身份同化了。”


话语的声音很轻,不同往常,缺乏力度,是飘在酒与欢声笑语构筑的空气里的云。


“您明白吗,这是一种不带恶意的残忍。或者说,您不明白也没有关系。您……仍然是凡瑟尔的法律之光。”


凌格兰这次回头了。她面对巴里斯,尽力把嘴角翘丨起来,如同她平日面对贵丨族们商人们一切需她在其中周旋的人一样。


“但是,或许这没办法照亮我吧。”


桌上烛台火苗太弱,缺乏燃料。窗外有风到,然而不能助燃。还是要熄灭的。



并未全部脱出口的话语是这样的——


“我倒是觉得,这样很……”

“了不起。”


(9)

“当光从下水道向上蓬勃生长。”


微弱的烛火正好灭了,而酒馆内那些悬着的脆弱灯泡也被打碎,泛黄光芒连同洒落的酒液渗入道道深深浅浅的细缝里,昏厥的男人也一同淹没在黑暗中。谁能想到这酒馆的黑暗有淹没过包裹过多少具要么不省人事要么僵直不再动弹的躯体。不起眼角落现在也坍缩在黑暗一处,变得不可见。她大概是要走了。巴里斯这么想,沉思片刻也没开口,只因自觉其他发言都无用,就连不加任何讽刺意味的赞赏都像是用以告别的结束词。那话说得也没错,指不定黑暗也的确把光的一部分悄悄剥离。照亮不了一切的光说不定就不再是光本身。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仍会假想那会是他常在舞会上见到的模样,同时猜测对方要开口。空无一物黑暗中适合进行不拖沓的同时道别。然而此刻,突然有一团光出现,还往这儿使劲凑,似乎是要把那些漆黑都挤到墙角去。


“巴里斯先生和凌格兰女士也在这儿?真巧。”说话的女子此刻把面具拿下了。标志性的浅蓝色眼是被悄悄点亮的两汪泉水,拿起烛台的姿势倒是不像在舞会上优雅举杯。在她身旁有两人。黑发男子身材高挑,还没开口,只是眨了眨眼。还有一个娇小的女性在一边,毫不掩饰地以戒备而尖锐的目光审视眼前的人:“这两位就是凡瑟尔的法务部丨长和市议会代议长吧。”听到这话,出于种种考量,两人本撑着桌面借以起身的手又慢慢放了回去。方才的争论,方才的在微弱叹息后断续的气音,方才在黑暗中悬着迟迟不落下的沉默,此刻似乎又不存在了。一人一手拿着法典,稍稍前倾身体,另一人则是随手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后立马抬头。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埃伦斯坦小姐。”


“原来是埃伦斯坦家的大小姐。您的伪装还不够格——这面具的材质看上去就价值不菲哦。您要是还有光顾这儿的需要,我也可以给您做点推荐。”


听到后者的发言,女子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偏过脸去:“凌格兰女士真是很厉害,令我惭愧。不过为何您会和巴里斯先生一起在这儿呢?”这句话下去,巴里斯与凌格兰二人近乎是要凝滞在原地。不过,也就过了几秒后,两人近乎是同时道:“刚好在这儿碰了面,就顺便坐着喝点酒说说话了。”


“啊,两位原来是和好了呀。”女子嘴角微翘,有点天真的味道。凌格兰的脑海里又是闪过某个五字短语,不可说不可说。另外两人则是都面露微笑,约莫也是怀揣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他们见多了与这近似但不等同的抓包现场。与平民在此幽会的贵丨族被联姻的对象抓包,现场鸡飞狗跳,总得有位平民与恰巧路过的贵丨族相助,甚至也曾把因被配丨偶抓包而恼羞成怒开始殴打平民的贵丨族修理一顿。也正是见多了,才会稍稍嗅到点味道:黯淡下去的僵局味儿。若只从二人身份角度出发猜测,再加上这位贵丨族小姐的只言片语,黑手套想起前段时间上过报纸的某个案子:“看来是那件事。您二位都对法官的判丨决满意了?”


虽说意见不同也可讨论辩论甚至是争论,同时也打心眼里觉得在凡瑟尔这种地方能遇到个可以认真谈谈法律的人实属令人心生慰藉,但于二人而言,这般话题仍是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那类禁区。若不是考虑到眼前两人应该是不简单的人物(非常有可能是贫民窟那不成文规则下的管理人),两人大约都会寻个巧妙借口离开。更不要说两人在看到眼前这位小豆丁时都不由自主联想起了平日“总会”听到的谣传。“贫民窟的‘无冕之王’是个身形伟岸的男人”,这强调反而有欲盖弥彰之嫌。因此,两人都微笑着说“自然是满意的”。黑手套点点头,眼里依旧有探寻意味。这就像是吃蛋糕,奶油刮掉,下面的蛋糕胚若是质量欠佳的,还能切到过大的空洞。黑手套似乎是找到那空洞了:有愤懑不满,理性地争论也是好事。听了这话,凌格兰下意识地以手指合上怀表表盖,巴里斯的手指不慎折了法典的一页。此刻,玛格达无意间瞥见凌格兰那沾了些的手掌心,伤口里还有一点木屑:“……凌格兰代议长,您、您受伤了!酒馆里好像有准备给打架受伤的人用的东西,我去拿。巴里斯先生,您待会儿能帮忙清理一下凌格兰代议长手上的伤口吗?”


这是我的荣幸。凌格兰代议长,您意下如何?


若不是看在身旁几人的份上,凌格兰肯定会寻些理由自行解决。然而其中一人意图明显,也不知是真心实意想要为两人所谓“和好”添砖加瓦,还是因上次自己设了个无伤大雅的小局让她去为郎仑家的海鲜展会做宣传而企图回击一下。这是她头一回觉得埃伦斯坦家小姐脸上的笑容既纯洁无邪又恶贯满盈了,她压好了嘴角:这也是我的荣幸。玛格达拿着纱布药水与小镊子,匆匆地回来。巴里斯道谢,接过这些东西,熟练地给伤口边缘消毒,再用镊子把木屑一点一点拔掉。这一过程里凌格兰不吭声并不是怕表现懦弱,而是她独自忍耐过更剧烈的疼痛,这仅是小事。当裘洛洛要为她处理被刀片划了的小丨腿时,她就不太自在,现在的状况就不用说了。


您真是熟练。玛格达夸赞着。其余两人同样看着他,有一人还有些不服气似的。“毕竟家里那几位让人很不省心,还是得照顾的。”巴尔贝拉爱偷偷跑到森林冒险,萨坎子爵爱往花街钻。总之,都会有挂一点点彩的时候。他有时还得把草药覆在那些伤口上,听着那或高或低的吱儿哇啦乱叫。想请大海把他们带走,然而海水有盐分,到伤口上总会让人疼。算了,算了吧。凌格兰听他那么说,想起了那片在法典里的红叶,像有魔法。但在现在,这是不可说的。毫无营养而充满调侃意味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们打架了?”


“……我们为什么要打架?”


“那就是贵丨族平民的地下恋爱?”


“……为什么是地下恋爱?”


“那就地上恋爱?”


要是现在在吃下酒菜,不管是谁都能呛上一会儿。巴里斯把镊子放下,再涂上药膏,慢慢把纱布贴好:“也许说来各位可能不会相信,但我的确是和凌格兰代议长来了一次搏斗。雷约克人不都是这么说的吗?知识就是力量。”



“您不用解释。我们明白的,也不会说出去。”



也不知这三人的话里有几分真探查几分真调侃,巴里斯与凌格兰都选择将此当成一出酒馆门就能抛到脑后的玩笑话。兴许是真的看出巴里斯和凌格兰的不以为然与习以为常,斑鸠哼了一声:“我们又不是没见过在贫民窟发生的贵丨族与平民落跑的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你们一个两个的,就别端着了。”


此时此刻,两人竟是异口同声道:“没有必要把这两者之间产生感情的事情用可歌可泣来形容。距离也没那么大,不是吗?”当然,这一开口就有了后劲。阵阵后悔不断往上冒了。斑鸠盯着这两人好一会儿,随后问:贵丨族小姐,这两人是你的同伴吗?听了这话,玛格达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巴里斯和凌格兰一会儿,轻轻点头。斑鸠先是有些惊讶,随后就笑了起来:极度夸张的前俯后仰。“有意思,有意思!你这家伙带来的人非常有趣。我相当满意。”黑手套见状,本是想补充解释“这和这只小猫咪似乎没有多大关系”,但后来想到解释恐怕也是不会入她耳了,索性放弃挣扎,默不作声,只是看着斑鸠发出不符合其身形的笑声。剩余人也是如此。各有盘算的都在此刻分外默契地不做声,留下一片给斑鸠不止笑的片场。过了一会儿,斑鸠又是直起身板,看上去是把所有的笑意全部挤出去清空了。现在看起来,她的的确确是贫民窟的无冕之王。


“好了,我笑完了。那现在,我要说点正经事。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给我听好。就黑粉这件事,我有要‘拜托’你们的活儿。”


(10)

“我只是想说,感受疼痛、甚至是表达‘这非常痛’的能力,都很重要。”


也不知是不是厌恶被俯视的感觉,斑鸠将手中的长柄武器往地上用力一扎,手部用力一撑,顺势到了高一点的台子上。刚好立场反转,她成了俯视的人了。斑鸠虽说的是“拜托”二字,实际上肯定不是如此。玛格达看向巴里斯与凌格兰,眼神里也多了些许不安。黑手套倒是早就习惯,安抚人的语句也是用现成的来套,最多就是加上新的称呼:“小猫咪”、“了不起的市议会代议长”、“了不起的法务部丨长”。两人倒是不慌,就做出谦卑模样,以稍稍仰视的角度看着斑鸠,等她说出具体的内容。斑鸠对此情形满意得很,点点头,她手指指向凌格兰——自然是不遵守那些礼节的:“先从你开始。那什么,看在你这家伙给我们卖的棉花都是打了半折的份上,我也不多为难你。你,去沿着你那边商会的路子,去找找是谁把这种东西供给那帮贵丨族的。”



打折?巴里斯下意识地在心里把本月家中账本翻开。本月棉花的价格由于北方禁运而高涨……看来一边打了折,另一边就要涨价。好一个“金钱是守恒资源,只是需要重新分配”。虽说这也是在意料之中,但若不是因为另一边似乎剑拔弩张着,他甚至都有点刨根问底的冲动。



“没有问题。不过您打算拿什么来换呢?您应该很清楚,要打通人脉是不可能毫无代价的。”凌格兰礼节性地笑笑,然后把怀表放回衣服口袋里,“您既然都说了是‘拜托’,那就是托人做事了。”


“凌格兰,我不是在和你做生意。”斑鸠的脸色一沉,“收起你平常玩的把戏。”



闷钝的“噔”的一声,冰冷金属物体划破周遭空气,几丝火红的发落下。有微弱的一丝惊呼。巴里斯差点就要伸出手,将对方拉开了。不详预想在他心里一点点浮出来。他知道平日行丨事方法在这里几乎派不上用场,而他也必须遵守贫民窟自成一派的法则。酒馆里的人约莫也是安插了她的部下,对这儿的情况不管不问。即便他从这里脱身而出,在动用警备力量来对所谓的“威胁”进行控告前,他还得把一切前因后果讲清。那“黑粉”要怎么说?贫民失踪要怎么说?如果最坏的预想成真:“黑粉”与四大家族有关系,如今凡瑟尔的司法系统根本无法让他相信会有公正的判丨决。而他绝不可能把这件事放下不管,不过还是想讲求遵循秩序的手段。他也不害怕,只是越是思考,越是发现对方早就把种种细节都盘算好。



“您对这可能还有点不习惯,反正您看看就好。”见巴里斯一下子没能掩饰面部的表情,黑手套也是料到了,摊了摊手,“这里是凡瑟尔的另一面。”



冰冷的尖刺还未离开,金属边缘近乎要陷入脖颈的皮肤里。但凌格兰对此毫无感觉。她好似完全没注意到巴里斯在自己身上短暂停留的视线和手部微弱的动作——若是在平日,她绝对会借此稍作讥讽。灰蓝色的眼与深蓝色的眼对上,同为泥泞地面的水潭。她此刻挺直腰板,脚不打滑膝盖不动,双丨腿像是直钉在地面上,同时甚至没把脸上那笑容给收起来,只是伸手稍稍扫去落在衣服上的发丝若干。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言语间有些调笑意味:“啧啧啧,您可真是不小心,这尖刺差点就要划到我的脖子了。好吧,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做要求了。但我还是希望您稍微回忆一下——不计较您在市议会与元老院间攫取利益是您的福分,而不是我的本分。如果没有市议会这边的‘协助’,元老院那隔离贫民窟的愿望说不定哪天就实现喽?您那赌场三分之二的收益可都要仰赖那些贵丨族们的‘慷慨大方’。”



黑手套凑到了斑鸠旁,耳语一阵后,斑鸠轻轻收手,那凉意就迅速地撤开了:“我不讨厌有胆子又有脑子的人。仅限一次,之后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自己去找黑手套。至于围在他身边的那群家伙,你就自己应付。”



“非常感谢您。”



“啊,还有你是吧。”斑鸠没有继续与凌格兰交谈,而是转向了巴里斯所在的一边,“怎么,我还以为你要英雄救美,或者是吓到不能自理呢。看来你还清醒,小心自家起火。如果那玩意要是从你家来——”这一次,斑鸠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也不知这是不是看似要周旋实则是回击一记:“哎呀,您明明已经锁定了其他目标,怎么突然就说起别人家的事了?要真能有关系,您会叫上他么?不过,看来您本来就没打算让他干活。您可真有意思。”



“嘁,我收回先前的话。我讨厌你。”斑鸠动了动手,扎地的兵器又起来了。这伤痕累累的地面有多少她的功劳在里面?大家也是心知肚明了。“黑手套,我们走。该见面的时候就会见面,别再乱跑到酒馆来瞎掺和。没错,尤其、尤其是那位贵丨族小姐!下次别让我看到你穿着带裙撑的裙子来这里。”玛格达听了这话,慌张地低头,连声答应,又把面具戴了回去。这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闹剧就暂且告一段落了。她踮起脚尖,去看凌格兰的脖颈上是否有擦伤。后者立马皱眉:“您在看什么?要是想要这项链,价钱可不便宜。”此时几近到深夜,巴里斯道“现在回去已经有些晚”,话说到一半,玛格达就提起裙摆:“车夫就在转角处,我先告辞了。巴里斯先生,凌格兰女士,之后再见。”玛格达迈着小步出去,的确像极了来此与人秘密接头的姑娘,虽冒失但也聪慧。指不定她在酒馆拉上两人,便是有意为之。凌格兰这么想,忽然发现有人手里又把草药和纱布拿起来了:“快走吧,巴里斯先生。您难不成也要我的项链?”两人从酒馆出去。许多人看向两人,又很快慌里慌张地收回视线。待见到某辆马车彻底消失在夜色里时,巴里斯垂下眼帘,如此说:“不。那很令人印象深刻。”



转移话题终究是失败,她还得回过头来应付眼前的人:“印象深刻?那可都是些您看不上的见不得光的把戏。我还以为您会被吓到。”说是这么说,她还是宁愿对方别再看到这样的情形了。



的确是有些被吓到了。



有些?



“有些。”巴里斯点点头,“加了刀片的威胁信、回家路上有人跟踪,但这些都是难以追查来源的小事。犯罪成本视要的加害对象有变动,所以终究是没遇到那种‘光明磊落’的人。”


“行刺法务部丨长兼萨坎家的一员可不是什么好买卖。”凌格兰这么说完后,两人也没说话。是要去哪儿?走向的地方既非凌格兰所住宅邸,也不是萨坎家。凡瑟尔某一高处有喷泉广场,此处可见下方平民居住地与另一侧的螺旋尖塔。上方是圆舞曲持续回转,竖琴声阵阵,下方是零星灯火,也有人高歌。二者间是泾渭分明——疏离着。风来时,被绛紫与黑色相互缠绕出的夜空落下。本是用以彰显秋景的金色的红色的叶,也都暗下去。红色长发也飘着,枫林沉没在黑夜里了。



“其实,对我来说,死没什么可怕的,巴里斯先生。比这种正面袭丨击,更可怕的是防不住的暗枪。而这暗枪打中的还不是你自己。”



他当然知道凌格兰这么说的原因,但是并不出言安慰。接手无数案丨件,见过许多深陷绝望的人,无数次听到“你根本不懂”,他自知所谓“感同身受”其实是谎言,说出来收效甚微。他只能尽可能让自己朝着理解的方向靠近,同时也要记住,自己到不了那个能全然体会的“点”。



现在伤口还疼吗?他这么问。果不其然,对方露骨地表现出了不耐烦:“您想说什么?巴里斯先生,这伤口,那伤口,所有的伤口,一点都不疼,以后也不会再疼——”这时,她感到自己贴了纱布的掌心被人一下攥丨住,一丝尖锐的疼自掌心朝手臂上直蹿。“嘶,你、您干什么?!”兴许感到疼痛还是本能其一,她差点就要将敬称略去,同时差点就要回掐过去。



看来,还是疼的。凌格兰女士,您知晓人体感到疼痛的机理吗?



您是要教我什么?雷约克的人体科学么?若是这个,我略知一二。



“不。那不过是个引子。我只是想说,感受疼痛、甚至是表达‘这非常痛’的能力,都很重要。”


凌格兰知道这既是藏在说教里的安慰,又是尽可能在安全距离内的相劝。但这对她来说来得有些晚了——如果来得早一些?不,没有如果,也没有更早。不会后悔与后悔无用从不是等同的。

“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补上的……当然,当时觉得疼,现在就不会再觉得疼。谢谢您,巴里斯先生。谢谢您,这儿的喷泉非常好看。”


评论
热度(9)

© 未融化的诗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