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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里斯x凌格兰】《非正统秋季故事集》(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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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旋圆舞曲的巴里斯x凌格兰相关连载,是去年年底的旧文,已完结。篇章链接均添加完成。

不是正儿八经意味上的爱情故事,出现了不少二人以外的角色,有二人和其他角色有互动的情节。充斥着捏造及我流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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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当凌格兰在外透气并围观了一场小闹剧时,裘洛洛已经把办公室内叠得高高的文件按照类型码成一堆又一堆。木桌上堆起小小雪山了。无事时裘洛洛开始整理自己的笔记本,把便签也贴好,以颜色来区分不同内容:今日凌格兰代议长依旧没吃早餐,不知午餐晚餐要如何解决,或许又是按往日的节食食谱来安排;今日凌格兰代议长走神次数为三次,每次五秒;今日凌格兰代议长联系了佣兵团商量工作交接事宜;今日凌格兰代议长摸了裘洛洛的脑袋六次,比先前都要多。当她把这些内容全按顺序排好后,凌格兰也回来了。


凌格兰坐回椅子上,手指了指桌子中间的香草奶冻卷。裘洛洛摇头,“那看起来就很贵,裘洛洛不吃,您吃”。她想了一下,就这么说了:我不爱吃香草味的东西,而且讨厌浪费,这可是你的任务。听到“任务”二字后,裘洛洛便拿起那香草奶冻卷的外壳,小心翼翼地抽去那粉色丝带,手指碰到玻璃罩子时,那神态简直像是把百宝箱打开了。里面自然有珍宝(所谓珍宝,也是因人而异的),裘洛洛并不知要如何优雅食用甜点,下意识地用手去拿捏,其中滑溜溜的奶冻都要从指缝间逃走。若是说这神态就像是可爱小动物,她肯定会生气。凌格兰知道她的心事,就没多说,而是托着下巴看,权当忙里偷闲了。此刻不太适合谈买卖交易,适合谈点别的平常没时间谈的东西。凌格兰这么寻思着,开口的话倒是有点突兀:“裘洛洛,我平常对你怎么样?”


代议长待裘洛洛很好,裘洛洛学会了会读书和写字,还有一份很好的工作。裘洛洛很开心。她心情好时,那毛茸茸的耳朵还要立起来,稍微抖一抖。现在便是如此,那耳朵还摇了摇,像彩色小旗。因而能得出“她没有说谎”的结论。身体本能是最好的证据了。凌格兰眯起眼,笑道:“那是当然,买卖要是能双赢,自然是最好的。不过,裘洛洛,要是凌格兰代议长不再是代议长,或者是,她要去非常非常远的地方了,你自己能找到好的下家吗?”


那毛茸茸双耳立马耷丨拉下来——活脱脱的被雨水打湿的叶,还有两汪雨水浮出来了,两眼泪汪汪:“您、您怎么这么说?难道您是不要裘洛洛了吗?”


我怎么可能不要一个聪明可爱,有知识有文化的小欧灵?刚才都是假设,都是虚话。你都记下来了?不行,划掉吧。你要是划拉干净了,办完事后我请你吃蓝莓派,如何?


裘洛洛不要蓝莓派了,裘洛洛想永远当您的书记官。


这小家伙还真是难应付。凌格兰为自己先前一时没能按捺心中所思而后悔,只能又揉了揉裘洛洛的脑袋:“傻丨瓜,我又不是要炒你的鱿鱼。快把这边的文件再抄写一份,我还得叫人送过去呢。”炒我的鱿鱼?裘洛洛不吃鱿鱼的啊,黛咪倒是会喜欢海产。小欧灵不解,凌格兰就继续解释这个比喻了。裘洛洛就又提笔,在笔记本上把这回丨教的东西给记下来。凌格兰坐着,见裘洛洛在高脚木椅子上端坐,一笔一画写,时不时蘸着墨水。窗外送来风,粉红的发在阳光里飘,是小洋装上绣着精致花纹的柔软飘带,和某个孩子的童年连接起来了。窗子映射日光,镜像还在,好像真的有红发的小小女孩,贴着窗户窥视另一侧的自己。


那是我,又不是我。心里倒是有种种情感杂陈着,留了沉淀,积着,一时间还处理不过来。她把其他文件拿到自己面前,她叹了口气,那些像灰尘般的情感又都四散开,躲到水波里,暂且好似不存在。而在此时,某一人似乎也是因为某情某景,在那连接之下窥见了曾经的自己。同样的叹气,同样是五味杂陈着,不同的唯有把这“曾经”归类为自我的一部分。


姑且也就将这样的事称之为所谓的“共鸣”吧。毕竟,即便在凡瑟尔虽说人有上下之别,但归根到底,还是在相同的一片天空下。时间流转后,同一片火烧云不是落在濡丨湿字迹上鲜红宝石顶,就是落在裙摆边缘酒杯里。先是工作再到舞会,最终从后者中脱身的人,的确见到了在透明高脚杯边缘蓄谋已久的火烧云,悄悄滑入澄清酒液里。也不知现在这么轻抿一口,是不是能真的偷藏一份凡瑟尔的黄昏。


“在自家的舞会上出逃,可不是什么明智举动嘞——威士忌?”


“向您问好,凌格兰代议长。不过,您的生意不也没谈完吗——龙舌兰。”


同是度数偏高的酒,就不谈什么五十步笑百步之类的问题了。二人在同在露台,这次算得上是共用一朵火烧云了。我有离开的理由。凌格兰这么回应,巴里斯自然也说了一样的话:我也有理由。二人深谙凡瑟尔舞会那虚伪的社交规矩,在想改变现状的同时又恪守,因而都不发问。谁都知道社交舞会上绅士淑女们都只会礼节性地夹一小块蛋糕,高高的甜点塔不过是铺张浪费,唯一功用是彰显自家威风。“八分饱”都是谎话,准备在舞会结束后回家喝一杯热可可或是一碗热粥的人不在少数。


空腹饮酒对身体不好。我知道您晚饭只吃了一份苹果色拉与半碗浓汤,在舞会上走了那么久,大概也耗空了。巴里斯这么说道,轻晃酒杯时酒杯下端不慎碰到栏杆。叮——响声不大但还额外小小地丨震了一会儿。他举着酒杯,稍稍远离栏杆了点。


凌格兰倒是毫不在意,而是又抿一口:“您好像是直接从法院那边来的吧,晚饭也没吃,更没资格说我了。我可没见过在舞会上大吃特吃的凡瑟尔淑女。‘那位小姐’倒是很与众不同,放心大胆地吃了一块巧克力慕斯和一块苹果派呢。当然,吃相很优雅。”


“那也没什么不好的,舞会本该是令人开心的事。在酒馆里氛围反而……”他说到这里时,果不其然被打断:法务部丨长还有去酒馆的时候?这般疑问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解释时的语气同他初次解释时并无差别。如果文书工作处理太久了,就会过去那儿,坐一会儿再回去。但也不会坐很久,毕竟家里还有几位不让人省心的在。酒钱我是照付的。


他好像是知道自己要故意说什么一样,还额外补充了一句。凌格兰知晓这位法务部丨长是实打实的两袖清风,但依旧口出虽不算挑衅,但略带微弱恶质的言语(尽管她全然不明白自己这么做的理由):您这么一交代,反倒有点——中州人的老话是那么说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有点那样的意思。


“哈,凌格兰代议长若是不信,您可以亲自去查明真实情况。”


“您误会了,无论您付钱与否,我都是能理解的,没有批评任何一种作为的意思。我也不会在任何地方都‘能省则省’,怕花钱的商人也是不够格的。”凌格兰自然还是再多说了几句。不过,那个“哈”到底是什么,约莫是和“一大票咸鱼”及“让大海卷走不省心的家伙”一个等级的东西。


抱歉,是我考虑欠妥了。


您不必那么正儿八经。既然你说天色不错,那儿氛围也好,我就先……您在干什么?凌格兰发现他一口喝完了威士忌,向她示意着让她把酒杯递过来。她明白是什么意思,就一口干了,再把杯子递过去。


把最后一次出现时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在这儿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巴里斯一本正经地说着,用手指夹着两个高脚杯,另一手对着舞厅大门轻轻挥了挥。女仆走来,把酒杯放在托盘上:巴里斯先生,凌格兰女士,你们还需要些什么?“不必了,你今天工作做得不错,之后去找丨女仆长拿这个月的奖励吧,就说是我的意思。”女仆连忙低头表示感谢,而后极力压下雀跃的脚步,朝大厅内走去。


“您可真机灵。”凌格兰盯着那女仆的背影好一会儿后才转移视线。巴里斯也没否认的意思,只是应道“毕竟要和家里那几位周旋,也得学会见招拆招”。


既然要见招拆招,那就换地方吧。我很期待见到您精湛的“见招拆招”的技术。


二人从连着露台与花园的螺旋铁梯下去。把即将过渡成绛紫色的黄昏圈起的是繁复的雕花图案,不起眼角落处落了灰的朴素浮雕刻着旧日萨坎家孩子嬉戏的场景,精灵在一旁望着,也不知是怎样的艺术家,才能用雕刻刀在石上剜出那眼神——是柔软的,抽丝剥茧似的情感丰富。凌格兰快步走时,注意到巴里斯放慢脚步时拿出手帕,把那遮了面目的浮雕擦拭干净了。见凌格兰停下脚步,巴里斯反而有些窘迫,只能开口来缓解:这……这是以前在这儿工作的园丁刻的,很以前的。而且,白星小姐非常温柔。


我知道。凌格兰低声回应,同时暗自腹诽:毕竟眼里都映出来了,哪能瞧不见?这么想的同时,嘴角又是向上了一点。二人不再说话,但沉默也不是尴尬的。穿过花园间小径,花房就在两侧,粉色玫瑰开得极好,玻璃房把日光都镀在花瓣上了。说是小径,其实根本不是真正的路,甚至没有铺上大路上那光洁的石头。那是被萨坎家孩子们踩出来的,现在并未被填上的“路”。在这儿走,就好像是时光要回溯。凌格兰忆起自己在自家花园搭建秘密基地,在其中拿了树叶小花当货币,用以做买卖,自娱自乐时候了。而在树丛间狭窄缝隙穿梭,要不恰当地来说,就像是旧日听过的童话故事——落跑的公主去追求美好爱情了,被荆棘刺破脚踝。然而她既非公主,也不去追所谓美好爱情,而贵丨族家花园不可能有荆棘生长,倒是有草叶附着手臂与小丨腿。


萨坎家的花园也不错,不比奥利奴家的差。她这么说时,巴里斯一脸诧异。奥利奴公爵夫人擅于园艺是众人皆知的,即便是巴伐伦卡家也不会否认这一事实。而他也知道自家花园引人注目一处就只有种满粉色玫瑰的玻璃花房,可凌格兰也没有把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儿。我是不懂艺术什么的,毕竟我可是个只爱宝石的暴发户呢。她又继续补充。我或许只是觉得,有一些东西也是很重要的。


这不过是一碗水端平的话语。凌格兰不过是说“不比奥利奴家的差”,也没有说是更好,被人听到,也不会遭致过多的闲言碎语。巴里斯知道她在这时仍是言语精巧,可又觉得其中有流露别的暂时看不出名堂的思虑。但他觉得心里有一部分变得轻了些:谢谢您的夸奖,凌格兰代议长。侧门就在前面,巴里斯走过去,拿出钥匙。穿过小巷,就是到了另一方天地。二人想了想,没做交流,默默地都选择了一人先进,另一人先在外逗留片刻。凌格兰先进去了,去前对着巴里斯眨了眨眼。路灯亮起时,灰蓝色的天空里有星星了。


在门口逗留的时间其实也就十分钟,而凡瑟尔的初秋并不冷,不过是凉风习习。巴里斯却是觉得酒馆里指不定要更暖和点,掐完点后就继续拿着法典进去。进门时果不其然,几位酒馆常客又哄笑起来:“巴里斯先生,你又带书进酒馆了,要是脏了该怎么办?”他还是如往常应答,常客们嚷道“你这不饶人的嘴可真是无价之宝”。他笑了笑,在长长吧台的左端坐下。他刚才在那哄笑声后听见了一丝轻的,但是崭新的笑声。那笑声来自长长吧台的右端。还是老样子,加了冰的威士忌端上来了。他没有转头,也知道在长长吧台右端的那人点了什么。大概是龙舌兰吧。


(4) 

二人各自在酒馆吧台左右两端的位置坐下了。一边是龙舌兰一杯,另一边是威士忌加球形冰块浮着。巴里斯在雷约克时除了从事法律相关工作,也有旁听过学院课程。在学习知识时纠结年龄问题并不是什么好主意,那时他就坐在最后一排长木椅上,见身着制丨服的学生在教室前方嬉戏打闹,不断转动地理课所用的地球仪。大陆与海洋来来回丨回,季风洋流也刮起来流动起来,涂上的色块也要旋转成彩色星轨——咣当,假地球掉地上了。教室里沉默许久,顽皮学生这才赶紧俯下丨身,小心翼翼安好地球。现在也有哐当一声,酒馆老板养的猫不太安分,身披啤酒色昏黄灯光来了,熟练地举起柔软小爪要玩弄浮出金黄酒液的球形一半。雷约克人信仰科学,道“我们生活之地在地球,地球是圆的”。小猫也要动地球,可惜未遂,服务员慌忙跑来,拎着小猫后脖,一同逃开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还是给您换一杯吧。调酒师忍不住如此提议。“不必,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小猫猫爪这样的调酒偏方”。话语仅是淹没在这吧台之间,他面露正色,调酒师则是把笑意藏到雪克壶里:那也不成,我给您加盘华夫饼吧。酒馆内仍是嘈杂声阵阵。舞会上的圆舞曲是平滑丝绸,这儿的人声与乐曲就是格子布与亚麻。崭新笑声仍在,躲在了每一条长长的褶皱里。他偏过头去,在拥挤的吧台座位间,只见一缕火红垂在个个木制的酒杯透明的酒杯间,很快又被他人的身影掩住,转眼就没了踪迹。但肯定是还在的。酒馆是错综复杂迷宫一个,火红就是从入口牵着,以防失去方向的丝线。这个比喻总比梦里血色而有杀意的丝线要强得多。


又有醉酒的人玩起刀扎指间比手速的游戏,是巴里斯无从干涉的酒后娱乐一则。威士忌要见底,华夫饼也上来,松软松软热乎乎。他思忖片刻,道:今日我请客。吧台右边坐着的幸丨运儿是谁,端到那儿就好。对此行径调酒师也见怪不怪,他知道这人还给过偷他钱包的欧灵一袋方糖。当然,调酒师依旧忍不住嘟哝:“我可得先提醒您一句,坐那儿的人也未必会回请。”巴里斯没有回应,感到肩头有人轻拍。金手佣兵团的卡洛斯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两人就到了角落处。


这是某位好心人请您的华夫饼。调酒师把华夫饼端到凌格兰面前。后者先是下意识地要婉拒,后来想起先前窥见小猫在酒杯间游走,调酒师露出抱歉的笑,就都明白了。还人情可不简单。凌格兰啧舌,立马在人群中寻找一手拿书的人影,却寻不到踪迹。最简单粗暴的还人情便是送上另一份华夫饼,然而技高一筹的则是两码不重样的以物易物。精明商人需考虑长远利益。眼见华夫饼要变冷变丨硬,更是无法退货,就只能一口一口吃下。一份华夫饼配些许蜂蜜,蜂蜜放在精致的玻璃小杯子里,可从尖嘴端往下定量添加。制糖工艺曾被垄断,蜂蜜价位也水涨船高,如今这平价的甜仍是值得珍惜。凌格兰在华夫饼上加了点蜜。在琥珀之城,这蜂蜜也能成为琥珀——里面结着回忆。家里的蜂蜜都是存在小小的瓶内,一个个码在柜子上。孩子总是嗜甜的。手指尖初蘸金黄,就像泡进蜜罐里。有一红发女人的身影出现,面目逆光且模糊。脑内轰地一响,没有糖瓶子没有女人也没有阳光。她闭眼三秒,再睁开,把饼吃完,同身旁人搭话——混着蜂蜜的阳光再次沉入见不了天日的海底。


先前的当事人其一也回来,见凌格兰已经开始与邻座人聊起蜂蜜进口的事宜。无非是北方禁运与南方商品直销的问题。有人言雷约克即将研究出新东西——能上天的铁皮鸟,也不知会不会对局势产生影响。巴里斯没同旁人搭话,也没把法典掏出来翻看。也许是时间晚得过头,酒馆吧台左右两端之间的人也就逐渐散去了。佣兵团的人倒是没走干净,还是有人吵闹着。身材高大的女性来了,红色的角极具标志性。她眯着眼瞥了一眼吧台,径直朝左端走去:上回物资的统筹,你帮了卡洛斯不少忙嘛。巴里斯点头示意,同时道:卡洛斯先生也帮了我不少忙。沙缇娜女士,您今天这么有空?


沙缇娜随意地坐在了他身旁,朝着调酒师挥了挥手。“刚解决了一群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占领我们据地的家伙,我心情好着呢。不过啊,我更在意的是——”说到这里,她咧了嘴,露出尖牙些许,分外戏谑,“你和她是一起来的吧,怎么总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她这个时候肯定是竖着耳朵,要把我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巴里斯没有开口解释,对方也不等他思考,又继续嘲笑似的说下去。“这是什么?贵丨族与平民的地下情,还是准备把不可告人交易留在了打烊后?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嗯……我明白了,两位从那像用丝带打包的严严实实的,还老套得掉渣的舞会里一起逃出来了?”


沙缇娜女士,您的敏锐真是令人又敬佩又心烦。


不要小瞧魔族的直觉和佣兵的洞察力,法务部丨长。你不也一样吗,让人又爱又恨的。哈,不过今天奇怪了,她没来找我推销东西呢。她以前从不会有货源紧缺的时候。


指不定真的是货源紧缺,毕竟这段时间的禁运弄得人心惶惶。我先失陪了,沙缇娜女士。


巴里斯起身,转头一瞬见沙缇娜脸上有着笑。并非嘲弄,也分辨不太清其中的意味。也许魔族人总是爱热闹不嫌事大的。他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出方才沙缇娜讥讽言语里的所谓“地下情”一词,便立马把它擦去。他朝着凌格兰走去,凌格兰抬头看他。我知道你要这么说,“让淑女半夜一人回去是很失礼的,不如我送您回去吧”。巴里斯想,或许魔族的直觉也是有一定传染性。这是两人在酒馆里唯一的交谈:


“被您猜中了,您的直觉真的非常‘准’。”


“能被法务部丨长护送可真是太光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凌格兰朝自己的住所走,巴里斯就在她身旁。路上还是没有交谈,路灯也熄灭好几盏了,从暖变冷。没有声音在,似乎两人都有意地加快了脚步。到了大门前,凌格兰正要进去,见巴里斯有些欲言又止的,就停下动作。能言善辩的法务部丨长这个时候倒是闷头想着了,凌格兰也不介意,四下无人,就倚着门看他。毕竟那次失态(在舞会上一时无从反驳,立马原地跺脚)都被他看到,一时也没有挽回的法子。凡瑟尔淑女在舞会上没有重来的机会。她甚至开始数着时间。这时,他开口:在酒馆里感觉如何?


那份华夫饼的人情我会还的,您可以好好期待了。感觉如何?比繁文缛节好一些,只可惜没有挖掘出新的商机。她这么说,还是含糊着。说是开心不准确,毕竟又是一时间不小心跌到过去的夹缝里,还得再爬出来。要说是不开心……又是为什么不能那么说?她也反问了,“我知道你常去,那你感觉怎样?”我?这里是接触各类群体的好地方,我没有理由说不。巴里斯想,这般话并非说谎,自然也不是有罪的,也就不继续想下去。开心与否本来就是个复杂问题。


“法务部丨长可真是字字珠玑了,感谢您。晚安。”“您也一样。晚安,代议长。”道别极其简单,两人背过身,仍是朝着各自的方向走去,同两人平时相处时似乎并无差别。唯一不同只有凌格兰把许久没有动过的蜂蜜罐拿出来,巴里斯也默认了巴尔贝拉使用她自作主张买来的雷约克产华夫饼制作机。同样是陷进能把记忆裹住的琥珀里了。


(5)

在将一切与那些关乎于蜂蜜与华夫饼的琐碎小事串联起来之前,巴里斯得先进屋子里才行。他尽量放轻脚步,从侧门进屋,钥匙转动的速度都比平日慢得多。毕竟是到了这个点,想必巴尔贝拉早就睡了,而精灵对声音又敏感得很。他不愿惊醒任何人。至于尤文,他未必会回来过夜,指不定还会到这时依旧灯火通明的花街转悠。


“今天回来过夜可真是值当了,没想到我的叔叔还会带着威士忌和香水的味道回来。啊,还有点粗酿啤酒味儿。我的叔叔,您是和哪位凡瑟尔的美人去了酒馆?萨坎家祖传的计分系统您肯定没忘。那么,您会给……”


“尤文。”他的的确确想给放松警惕的自己下达“有罪”的判丨决,“我有事要做。而且,你书房里的文书已经快堆到天花板了。”


后者对这样的说教已是见怪不怪,眯眼笑着安抚:“您别急,您别急,现在就别加班加点了。”同时,他下意识地看了眼通往二层房间地阶梯,再度压低了声音,“您难道真的没有一点想法?”我没有别的想法。倒是你,你每天晚上这么过,是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吗。尤文听到这话,视线没有游移,但本质上是不知在看那儿了,兴许是在想把某处盯出个洞,好像这样就能扒丨开一层层厚厚的墙,再钻到装满过去的树洞里。树洞里约莫会有蜷缩着浅眠的精灵,金色长发缠成蚕丝的外壳,把她轻轻裹着。他想,自己年纪还小时要是睡不着觉,就会跑到她的房间去,想用夹心都能流出的苹果馅饼去换冒险故事。每次都是好买卖,一块饼换两个故事,还有落地窗映着的银白桌布——月光织起来了。星辰之子曾经也有吃起馅饼不慎粘了一手碎渣的时候,可能是甜点做的星星也要追着她不放。他总觉得白星很像猫,今日肯定又是扯着被把身子蜷着睡。想得太远了,这大概就是自己叔叔的目的其一。


“那些行为都不具有代表性,我的叔叔。您不也在想着一些现在看起来不可企及的目标吗?我同您是一样的,只不过我的目标比您更小,小到只在一个人身上。您仔细想想,那么小那么小的目标,比您的宏伟志向更有可能实现。”


巴里斯与尤文鲜少有这样的交谈。这时他笑了:诡辩。他知道自己是无法叫尤文放弃了。在生命长短上,人类不过是坐拥湖泊一个,比不上精灵所居的汪丨洋大海。然而尤文不愿做安于现状的守湖人,他就是要朝着大海奔去,路上的鲜花抑或荆棘都是不会让他停下的,最多就是让他分出那么一点本应悉数献给大海的视线。巴里斯又是主动放弃了这个话题,而他也想,自己今后或许不会再提及这件事。“我同您是一样的”。若尤文自己不后悔,也就没必要做所谓的“为他着想”了。于是他只是简单地说“你也该交些朋友”。这回尤文也不油嘴滑舌,认真地回应:“上回我去警备队了,和阿伦先生聊了聊。我们还挺合得来的。”


阿伦?那挺好,挺好的……他很不错。


我和巴尔贝拉也不小了,您比起担心我们,不如先担心担心您自己。也不是得到结婚成家那个份上,您该不会是真的打算把自己整个人拿去当凡瑟尔司法系统的垫底砖吧?比起去当垫底砖,您忘了您所欣赏的那些律法的精神——


尤文,差不多了。你该早点休息。


……好吧好吧,我的叔叔,您也得早些睡。若是顶着黑眼圈,又要有不少凡瑟尔的名媛要心碎了。不过,您要是睡不着,可以去看看星星。


这又是她的提议。


您知道就行。晚安,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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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尤文。


两人都上了阶梯,也没说话。窗户擦得干净,星星不落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管身在何处,总是能瞧见同一片星空。后来,他们都是在各自的房内,或向左或向右,总之就是辗转反侧一阵,还是拾起了最普通的那项提议。


——“我的叔叔,比起去当垫底砖这件事,您更是忘了您所欣赏的那些律法的精神——其一有自丨由。只可惜我们都不自丨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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